新年的四月，是交接季也是入学季。
王都政府的调动一般是这个时候开始进行，同时也是新一年王立学院的学生入学时间。
这也是每年社交季末尾的最大的两个活动，当以上结束之后，在王都外拥有领地的领地贵族就才会离开王都回归领地。
加尔曼家也是如此。
只是加尔曼家今年稍稍和往年不同，家主摩根与其夫人伊丽莎白两人留在了王都。
因为摩根从今年开始正式出任外交大臣。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子承父业了。（上上任是科西切）
但是对某人来说，这也是考验的开始。
“爷爷，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心情复杂的德里克在和摩根告别的最后，向前与摩根搭话。
“嗯？是什么——”
回应德里克的，是有些严厉的疑问。
德里克的请求（要求）已经超越了孩子的范畴。
从上次拜托的事就能看出来，已经不能平淡的再把对方当做孩子看待了。
说起来很可悲，但是摩根确确实实对德里克产生了戒备的心理。
“我不知道要当外交大臣会有多辛苦，但是还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下次再见到爷爷的时候，不想看到您卧床不起的样子。”
“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咕.,,,,德里克.....”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摩根猝不及防。
——不是请求（要求）什么，而是单纯希望亲人能够健康——
正因为是隐隐戒备着，才会在这种突然的‘孩子气’反差下感到感动。
本来因为‘圣咏商会会谈’的事情而对孩子产生了要‘严厉教育’的心思也在这一瞬间被冲淡了。
在眼前的，依然是那个关心亲人的可爱乖巧的孙子——原本准备严厉的批评和说教的摩根瞬间软了下来用着的感动和疼爱的表情紧紧抱住了德里克。
“我的小德里克。在爷爷见到到你的孙子之前，爷爷就算不做人了也会努力活到那一天的！”
“阿这....不，到那种程度的话有点......”
对于摩根的‘不做人’的宣言，德里克不知怎的感到有点害怕。
（总感觉这个人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想了想，大概也只是顺着情绪说了些夸张的话罢了。
毕竟从今往后想要再见一面的话，可能就要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了。
诺利亚的春天，既是万物复苏的新生的季节，也是分离告别的季节。
德里克不仅是和祖父祖母分别，也要和伊芙分开了。
——卡莲在王都新生了一个孩子。
大概是因为某人的‘刺激’，卡莲回去后和丈夫（德里克的舅舅）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总之，不能让刚出生的婴儿进行长距离移动——所以从今年开始，卡莲只能在王都待到孩子长大到一定年龄为止。
因此，伊芙也決定留在母亲卡莲的身边。
只有伊芙的父亲安迪一个人会跟随加尔曼家一起回到加尔曼的领地。
这也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德里克就要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猜猜看是谁没有朋友了？你）
接下来，德里克不仅告别了能够保护自己的亲人，也告别了宝贵的朋友。
还有几个摩根身边的秘书以及其他很多人，也都一一告别了的。
作为摩根培养出来的亲信，他们也要为了协助作为外交大臣的摩根工作而留在王都。
虽说原机构里也有在职的外交官，但最好还是有熟悉摩根的行动模式的人在更好。
其中就有拉杰特。
虽然也有和学院毕业的儿子诺兰一起并肩工作的选择，但他最后还是选择跟随在摩根旁边服务。
不得不说，有着如此忠诚部下的摩根令德里克羡慕不已。
当然，羡慕过后就是烦恼了。
祖父带着不少部下离开，自然也就意味着加尔曼侯爵府的职位将空出来不少——这件事就不太好了。
作为填补摩根‘借走’的空缺，在临走时摩根也提拔了一些人成为兰德的秘书官。
如果只是这样，到这里还没有什么问题。
新老秘书官的交替，本就是如此一代人跟着一代人的模式。
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与这些被升职的人的背后——
虽然也有中间派立场的人，但是也有立场偏向奈特的奈特派的人坐上了空位子。
而这也是替补人数里最多的一派——可以说加尔曼侯爵家的财务体系中的重要职位都被奈特派的人填补了。
不过万幸的是，尽管立场上偏向奈特那一边，但这些也还是加尔曼侯爵家旗下的贵族。
目前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如果奈特成为继承人的話，就不会发生不必要的家主之争了吧’的想法而站定立场的，并不是想让梅丽达和维尔维斯特侯爵家来自由支配加尔曼侯爵家。
简单的说，就是出于‘维护加尔曼侯爵领的稳定而考虑’才站队的。
只有这一点，还算不幸中的万幸。
“爷爷，要多保重啊——”
和最大的庇护者摩根分让德里克既有不安。也有纯粹地和亲人分别的不舍。
前世的他也是这样。此去一别，已是经年——
这么一想，眼泪就有点憋不住了。
“嗯？你说什么？爷爷暂时还要和你在一起哦。”
“嗯,,,,,嗯？”
本来已经做好挥泪挥别的德里克愣住了。
“因为当了外交大臣。第一件工作就是和精灵的邦交正常化——”
“也就是说，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到加尔曼，一起去见精灵们。”
领地贵族有作为领地贵族的立场，同样作为王国大臣也有作为大臣的立场。
前一次是作为临近的地方贵族区域层面的交往，而这一次则是国家层面的交接。
和不同种族的交涉等，不可能只交给当地的领地贵族。
而正好摩根是与精灵村相接领地的主人的同时也是外交大臣。
所以再一次作为‘诺利亚王国’与‘精灵国度’交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刚刚说的话......啊...这.....”
——浪费了多余的感情吗！
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在德里克开口之前，摩根用温厚的大手抚摸着德里克的头。
“我很开心你能有这种想法哦，德里克。虽然我还会跟你同行一段时间，但是伊丽莎白会留在王都，所以你去跟奶奶再说一遍同样的话吧。”
因为摩根要外出工作，伊丽莎白必须要在王都掌管宅邸的。
“因为工作的地方是要去自己的领地，所以顺带也把家人也一起带去吧”这种想法会被认为公私不分。
所以为了避免类似的风言风语，这里必须要分开。
而且伊丽莎白也有工作要做。
要和在王都工作的貴族们的妻子的定期交流。
男人们有男人的战场，女人们也有作为女人的战场。
那个战场的名字叫做‘社交圈’——保持横向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即便因为摩根不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了——不过这种事情，请早点说。”
在知道其实还没有要说告别之后，德里克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虽然不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告别，但是那份感情是同样的。
一想到下一次还要再说一遍这样的话，面子上属实挂不住了。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呀，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哈哈哈！”
虽然笑着搪塞过去了‘下次不会了’，但摩根还是会‘不知不觉忘记’的
因为一开始他是故意不说的。
要和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亲爱的孙子分开，同样摩根的心情也是不舍的。
但作为家主（还没有交接），不能表现出来这种心情。
——那就在所有人回加尔曼时候，突然宣布其实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回去吧——
说不定能吓他们一跳——抱着这种想法，摩根看到了德里克难得嘟嘴起来抱怨的样子。
面对那张因为生气而嘟起嘴来的模样的，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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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了两周左右的时间回到了加尔曼，然后又从加尔曼花了四天的时间赶去塔利斯。
这一次不仅仅是德里克和摩根，因为今后交涉的事情会增加，所以作为与精灵领地接壤的地方领主（代理）兰德的也要一起参加。
“德里克，那是什么东西？”
来到塔利斯之后，在奥格男爵家的院子里，兰德指着堆放在院子里的各种货物
他指着的是改造马车之后的得到的移动售货车，里面陈列着诸如食品、生活用具、五金、装饰品。
“那是要卖给精灵们的商品。因为这次不是在森林里会面，而是到城市街道上的进行会谈。所以，我打算用两万诺利作为‘差旅’。让精灵们亲身体验一下，用工作拿到的薪水，能买到多少东西。”
说不如做，想让精灵们上钩，那就让他们自己来咬钩就好了。
“啊。”
兰德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同时心情也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曾经对德里克斥责过关于‘金钱’的时期，但他自己实际上也只有一知半解的只是罢了。
所以也才会有被‘诈骗’了的事情，对于‘金钱’能做到什么，还有这么多钱是个什么概念其实还是有缺失的。
——如果有想要的东西，那就买吧——
不会考虑贵还是便宜，买不买得起，这就是兰德的金钱观。
嘛，作为侯爵家的独子且是唯一的继承人，这是非常正常的就是了。
作为一个延续了将近几个百年的侯爵，缺钱？那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兰德一直认为买东西就是叫商人直接拿过来就完事了。
——超能力就能为所欲为吗！
——是的，钞能力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面对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兰德兴致勃勃地看起了商品。
然后，在看到其中一个商品的时候，非常惊讶的。
“这、这是......不行，不行！不能卖拷问道具的啊！”
兰德拿着一个格雷商会的东西，命令着售货员把东西拿下來。
“父亲....那是厨房的用具啊！”
德里克被叫声惊吓到了的，连忙过来一看。然后有些挂不住脸的。
兰德手里拿着的是‘起泡器’（奶油起泡器，外国常见的一种制作奶油的玩意，大概样子类似某个刑具）
似乎没有听到德里克说的话，看到他走近，兰德急忙用手将‘起泡器’藏到身后。
“德里克，不能看这样的东西！”
似乎是以为是什么拷问道具了的。
虽然好奇是什么玩意（苦痛之梨），但德里克不想问。
“不不，父亲，这里没有那种商品。那个是起泡器。是用来混合、制作奶油的厨具”
“什么？”
兰德这才慢慢地重新审视起了手里的起泡器。
确实没有能够做特殊动作的按钮把手之类的东西。
只是个看起来形狀相似的某种商品。
在回过神来的同时兰德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什么蠢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将东西放回到原來的地方。
“.....德里克，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
假装若无其事的兰德，强硬的转移了话题。
然后这个问题又精准的戳中了德里克的痛点。
（坏了，下意识解释了......总不能说是前世在酒吧工作用过类似的东西.....啊，对了）
“因为有看过托尔用过。”
“啊，是这样吗，原來如此。”
德里克曾经做过点心。
而在大受欢迎之后，甚至要在王都开店。
大概是那时知道了吧，兰德接受了这个解释。
挑不出毛病。
同时兰德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像这样在看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不知道多少东西......”
在意想不到的被教育了。
兰德不由得叹息了一句。
没想到自己会把烹饪用的厨具和拷问用的道具弄混。
而这还只是其中之一，货架上还有很多自己没看过不知道怎么使用的东西。
明明是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东西，作为大人却一点都不知晓。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儿子——这一点让兰德大受打击。
而看到父亲这副模样的德里克，心一软地牵着他的手解释。
“但是父亲也知道很多商人和厨师不知道的事情不是吗？即使有不知道的事情，那也没关系。一个人一生中能够理解和明白的事情是终究是有限的。如果不知道的话，只要问知道的人就好了呀！”
“那，那倒也是......但就算这样，没想到原来光是菜刀就有这么多的种类啊.....”
兰德在听到了德里克的话后似乎好受了一点，继续看着货架的货物。
虽然没有想要买下来的想法，但是光是看着新奇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出现也是令人感到愉悦的。
不仅仅是烹饪用的厨具，在森林里生活的精灵们也会捕猎野兽食用，所以解体用的小刀等也是刚需的东西。
在这样看了很多东西之后，接着兰德在雷蒙德彩饰商会的货架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玩意啊？这个不入流的便宜货——”
虽然在其他的货架上也有面向平民中富裕阶层的东西，但是这里明显地摆放着很多便宜的首饰品。
“把这种东西卖給精灵，你认真的？”像这样的，兰德抱有疑惑。
语气也有些不善的。
作为贵族来说，这样的东西不管是送还是卖，是明显掉价的玩意。
“父亲。那是一个以一千诺利低价出售的试用品。与之相比也有稍微好一点一的商品哦？
”
从五万到十万不等——这是专门用来和昂贵物来比较用的。
“嗯哼.......”
兰德稍微思考了一下。
“像这样明面展示各种各样的新式道具，是为了让精灵们想到外出打工时得到的金钱可以用来做什么——”
——实际上则是为了让精灵产生购买欲望，在背后推他们一把。
就和商家做活动一样，为了让顾客购买商品，往往会拿一些稍微贵一点（或者贵得多）的东西摆在那里。
——贵的买不起，便宜一点还买不起吗？——
在实际比较一下之后，顾客往往会不自觉买要便宜得多的东西。和做促销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本质目的都是为了刺激物欲
兰德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
——在看过了之后，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
但就算抱着这种想法，物物交换也是有极限的。
最后终究会为了买到更多的东西而认真的想着如何赚钱——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就能让精灵積积极地帮忙修建修整道路的维护工作。
“是的。比如说，如果要开始整修王都附近的街道的话，大家一定会很惊讶吧？为了成为外交大臣的也有，我也希望精灵的各位也能有些干劲的工作。”
也就是为了向王都各个贵族们展示这份‘外交’得来的成果。为摩根的仕途增加筹码。
——为了摩根——
不说其他，至少这话听起来不错。
但兰德想到了别的事情。
——巧妙地刺激和利用他人的欲望——
因为这一次对精灵方来说也是有利的，所以不打算阻止。
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不太希望用这样.....算计。
会让人想起阴谋的方法.....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科西切祖父那样的人。
“德里克.....以后不要再用这样的方法了。”
（德里克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说的话一定会明白的吧。）
虽然可能没有用，但哪怕只是简单地说出來提醒一下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就永远不会知道。
不想被事后抱怨‘当时没有说过’。
“嘛，毕竟是只有现在这种時候才能用的方法，在这之后效果就没有了。”
（.....唉，看起来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啊.....）
并不是指这一次，而是指以后在其他事情上——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开不了口。
——希望孩子更关注到在伦理道德上的事情，而不是方法的使用效率上。
兰德不由得仰望起了天空。
（果然是老师的人选弄錯了吗？学者和教育者看来终究是是不一样的啊.....）
这一刻兰德也和摩根一样，得出了‘现在的老师没有什么用’的结论。
和德里克这么接触之后，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作为父亲，孩子变得扭曲，这是兰德的责任。
摩根和伊丽莎白之间夫妻关系很好。
在他们的教育下，兰德也觉得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能够为他人着想的，和父亲一样的大人。
自己和索拉之间夫妻关系也很好。
所以，作为和自己一样受到了同样教育的，他觉得德里克也一定能成为一个和他一样为他人着想的，和自已一样的大人。
虽然是傲慢，不讲理，毫无逻辑可言的感性的自私的想法。但初衷是善意的。
但是，兰德没有意识到，他和德里克之间决定性的区别。
兰德是作为独生子，但兰德可不是。
在那之中，夹杂着梅丽达、奈特。
如果没有这二人的话，说不定德里克也会像他所期望的那样，会成为一个溫柔的孩子吧。
至少看起来会是那样的人。
但是，为了应对家族继承这一迫在眉睫的问题，尤其是在经历过一次真真正正的刺杀之后。
德里克已经被逼迫到必须要放弃一些作为人来说应该要有的东西的境地了。
作为父亲，就算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孩子是个有着前世记忆的重生者。
最起码也应该注意到自己孩子遭遇的境遇是不一样的。
终有一天，兰德会为自己的这份疏忽付出惨痛的代价。
现在，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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